第109章 生死间的转机

就在外界众人对萧炎要进入问心殿三层万分担忧的时候,萧炎已经推开了第三层的大门。

入目,依然是一片黑暗。

凭萧炎的直觉,问心殿第三层要比二层小得多,因为就算在远古浩劫前六七星斗帝满地都是的时代,站在塔尖的斗帝数量也不会太多,这是天地间冥冥的规则。就像金字塔的顶端一样,那是重质不重量的地方,也是曲高和寡之地。

深呼吸几口,将“怦怦”直跳的心逐渐缓和下来,目光略微闪烁间,借助天火的光芒,萧炎打量起远处正悬浮着的那些亮如星辰的灵魂印记,努力去寻找和判断他认为相对弱一些的。毕竟,这里是师祖一再叮嘱不可进入的三层,灵魂印记都是那些塔尖上的强者留下的,以他现在的实力,须得万分小心。

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个灵魂印记。

这个灵魂印记既不是最亮的,也不是最暗的,但却是最特别的一个。

它形状似琴非琴,上面萦绕着一圈圈星云,隐隐间还有细微的声乐传出。而且,别的灵魂印记明亮如星,唯有它却在明暗之间不断变幻,似乎是因情绪的变化而激烈起伏。

按理说,这样一个看上去极不稳定、随时可能狂暴的灵魂印记,萧炎没有理由会选择,但萧炎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直觉觉得这个灵魂印记最有把握。

直觉是个很玄妙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尤其在迷茫的时候更是如此。

但这毕竟是关系到性命的抉择,萧炎不得不小心了又小心。压抑下心动,他还是很谨慎地慢慢溜达了起来。

但是,几十个灵魂印记漂浮在大殿的半空中,都不同程度地闪着光,暗一点的闪烁得频繁,闪烁得平缓点的又亮光夺目,根本就没有既暗又闪烁平缓的。

萧炎心中满是苦涩,吞咽着口水,心想这可比穿越前在地球上中那五百万的体育彩票难多了,毕竟那个不过只是要钱的,而这个却是要命的。

这可如何是好?一步选错就是阴阳永隔,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炎沉思着,随意在大殿中踱着步,脚步声在这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压抑。

轻轻搓了搓手,萧炎停下脚步微微呼出一口气,看着热气在天火的灼烧下化为袅袅烟雾,他的嘴角略微跳了跳,眼瞳深处忽然闪过一抹说不出的诧异。

原来,不经意间,他又转回到了那个忽明忽暗的琴形灵魂印记跟前。

“看来今天与它很有缘嘛,就是它了。”萧炎微眯着眼睛,咬了咬牙,决定要赌一把运气。

凝神调息,萧炎不再犹豫,灵魂之力以迅雷之势将这个灵魂印记包裹了进来。

与问心殿二层吸收的灵魂印记不一样,萧炎只觉眼前一花,那灵魂印记已经不知所踪,识海中也没有感应到有任何东西进入。

“这是怎么回事?竟然不见了?”

萧炎有些愕然,有些傻眼,不禁然间汗毛直竖,身上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萧炎四顾张望不得其踪的时候,脑中突兀地有弦声响起,凄婉欲绝之音仿佛要穿透灵魂,萧炎这才蓦然发现,他的灵魂识海深处竟莫名其妙地突如其来地多出了一张古筝。

此筝质地为通体没有一丝瑕疵的白玉,形如游龙翔水,极具流线感,上有十八弦,弦弦皆不同,自上而下,分别为梦龙筋、鬼虎线、天蚕丝等十八种上古异兽的精华,均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稀世至宝,虽然是由灵魂之力幻化而出,但却真实得让人难辨真假。

任谁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都会觉得毛骨悚然,萧炎也不例外,他背上的冷汗刷地渗出。难道这就是帝境之上境界的高深莫测?萧炎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凝神盯着识海里的古筝,不敢轻举妄动。

古筝有灵,自识海深处缓缓升起,十八根弦不弹自鸣,筝声骤然变得悲壮苍凉,忽而高亢急促,余音绕梁;忽而铿锵有力,抑扬顿挫。

筝声似有一种魔力,居然迅速与萧炎的识海海浪合拍得浑然一体,音起而浪高,音落而浪退,渗透进萧炎的每一个毛孔,带动着萧炎的情绪层层迭进。

闻着筝声,萧炎渐渐沉入了曲子的意境之中,不可自拔,他仿佛看到了一幅幅古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壮烈场面。

直至一曲终了,萧炎才从筝声中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的心神刚才竟不知不觉受筝声所引,着实吓了一大跳,不禁一阵后怕,急忙集中精神,欲调动灵魂之力进行抵御。

可很快,萧炎就悲哀地发现,在这古筝面前,自己竟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灵魂之力的掌控,就连识海里的一举一动也都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自己就好像一个傀儡一样,唯一剩下的只有神志中那一丝清明。萧炎的身心顿时如从九天银河处摔至谷底,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沮丧。

古筝仿佛是要发泄在漫长岁月中遥遥无期等待知音的沉闷之情,丝毫不理会萧炎,也没有提问任何问题,只自顾自地发出一阵阵奇妙的弦音,曲调不在乎是慢或是快,亦无论曲情的欢快与哀伤,更不着意追求清丽淡雅、纤巧秀美的风格,只是随兴而弹,尽情地展现只有帝境之上境界才能淋漓尽致展现出的意境。

萧炎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渐渐地,他从一开始的无奈,到后面开始慢慢体味到这一音律的美妙,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舒畅得宛如吃了人参果一般,呆在问心殿二层三个月以来的疲惫身心被一层层洗刷,惬意舒坦的快感难以抑止地在识海中激荡,朦胧飘渺似又真实可触,就连灵魂之力都有了一恍惚的活跃。

“听听古筝都能提升灵魂之力的修为?”敏锐地感受到灵魂之力的活跃,萧炎喜从心来,不自禁地在心中暗呼。

但,只一刹那,一向理智的萧炎立马就把自己这个兴奋的念头压了下去,嘴角露出自嘲的一笑:“怎么可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听听曲子都能进步,那岂不是只要每天泡在卖艺馆里风月无边就能修为一日千里?”

“一定是我神经高度紧绷下的错觉。”萧炎扯了扯嘴,颇感可笑地摇了摇头。

萧炎完全不知道,他这一摇头,不仅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缘,还使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危险。

其实,这古筝演奏之音,蕴含着帝境之上境界的些许奥妙,如果萧炎倾心去聆听,用心去感受,必将受益匪浅,大大缩短其感悟境界的时间。要知道,尽管他已经达到帝境巅峰饱和之境,但对于帝境之上的意阶之境,如果只靠他自己苦苦摸索,不知要经过多少漫长的岁月去感悟人生,去体味那人世百态,才有可能触摸到一丝。

而现在,有一个强者尽情为他演绎这个境界的奥妙,这是何等难得的大机缘?可却被他当成了放松神经、娱乐身心的音乐而已,不得不说,这太令人遗憾了。

古筝里的残魂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半晌之后深深一叹,恨铁不成钢地自语道——

“苦等几十万年,就在老夫以为已经被岁月遗忘了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个人。”

“万载时光才等来的相逢实属不易。本以为,能激活老夫灵魂印记者,乃是有缘之人,有缘于老夫,有缘于音律,能解老夫困惑,没想到令老夫大为失望啊。”

“哼,一个区区四星后期的斗帝,竟然敢进问心殿三层来,在老夫看来本就荒谬至极,要么太傻太二,要么身具大慧根,故老夫以音律试之,谁知这小子不仅没有半点触动,反而把老夫的曲子当成娱乐之音,简直就是混账愚蠢之辈,完全是浪费老夫的心情。”

自语到最后,语气已陡然带上了一丝怒意。

曲调仍在继续,仿佛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曲刚罢,一曲又起,一曲接一曲,似乎极其快意,可萧炎却隐隐觉得曲调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就在萧炎眉头微蹙,渐觉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究竟时,古筝上十八弦的震动越来越快,渐渐已经分不清先后,荡成了一层迷蒙如雾的弦影,萧炎只觉得心头的忧虑越来越浓,胸口也越来越闷,甚至几欲干呕,脑中突兀地出现阵阵眩晕,如有千刀切割般难受。

“咦,还能抵挡一下?这小子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笨到了家,但实力还算马马虎虎。不过,也坚持不了一会儿了。”古筝里的残魂微微感到一丝惊讶,但语气依不以为然。

掺杂了古筝里残魂愤怒情绪的跨境之音,岂是萧炎现在帝境巅峰的灵魂之力所能承受的?果然,萧炎渐渐抵御不住,嘴角开始溢出鲜血,全身每个毛孔都渗出了血珠,筝声越块,鲜血渗出得越快,不过片刻,萧炎全身就如同在血池中浸泡过一般。

萧炎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先是识海中莫名其妙地多出一张古筝,匪夷所思地自动弹奏,然后从一曲曲天籁之音渐渐化成了夺魂之曲,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道不明的古怪。想不明白的萧炎觉得非常不甘心,他抽搐着脸,咬紧牙关,凭着意志中的不屈死死坚持着。

可以说,现在拼的就是意志和时间,萧炎若能坚持到筝声停,则古筝里的残魂或许会少一些怒意;如若坚持不住,则曲落人殒,一切归于虚无。

曲调仍在畅快地进行着,萧炎那清秀的脸颊早已扭曲变形,他用双手死死撑着地面,七孔中喷涌而出的鲜血顺着身躯流到地面,再顺着光滑的地面向四周蔓延而去,旧血未干,新血又覆,弥散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一边要调动灵魂之力来竭力抵御这万蚁噬心之苦,一边在苦思冥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炎已经竭尽全力,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原本挺直的身躯也开始慢慢向侧边倾斜了。

虽然倾斜的速度极其缓慢,但再缓慢时间久了还是会倒,一旦他的身躯倒下,就是他的灵魂溃散之时。

时间在快速流淌,萧炎的身躯已经倾斜超过了四十五度,只要古筝再弹奏一首曲子,萧炎恐怕就要摔倒在地。

“一个四星后期竟然能支撑这么久?”古筝里残魂的语气终于微微起伏,一丝意念轻一颤动,便如细针刺入松软的棉花般,没有丝毫阻隔就探入了萧炎识海当中。

“竟然是饱满的帝境巅峰灵魂之力,难怪......”一探之下,古筝里的残魂骤然变得惊奇,“一个四星后期的小家伙怎么可能拥有如此不俗的灵魂境界,莫非这是一个天纵之才?”

“老夫当年达到帝境巅峰饱满时是什么级别?”古筝里的残魂在苦苦思索。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老夫是到了六星后期才达到的。这小家伙才四星后期就达到了?这,简直闻所未闻嘛。”古筝里的残魂倒抽了口冷气,显然被震惊到了,半晌才缓缓恢复平静。

“可是,若真是天才,必定是心思缜密、善于捕捉一切契机之人,怎么可能对我以心念演奏的曲子没有半点领悟或若有所思之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筝里的残魂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这是古筝里的残魂完全没有想到,以古筝之音作为境界演示,是斗帝大陆近乎绝无仅有的案例,哪里会这么容易被理解到?何况萧炎对帝境之上的境界完全摸不着边际,根本不知其为何种概念,骤然间要对古筝之音作出理解,谈何容易。

“算了,等了几十万年,终于来了这么一个有些古怪的小家伙,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随着古筝里残魂的自言自语,古筝声渐停,一切立即变得风轻云淡,所有的压力顿时消失无形,似乎从来就不曾出现过,古筝静静地悬浮在识海上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感受到重新有了对灵魂之力的掌控和对识海的控制,萧炎顾不得死里逃生的喜悦,在将倒未倒之际拼尽全身的力气往嘴里塞了一大把丹药,这才浑身一松地摔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良久,见古筝再没有了什么动静,萧炎拍了拍胸口,暗叫一声万幸,端坐起来,抓紧时间恢复几乎已经被榨干了的斗气和灵魂之力。

半晌之后,古筝背后夜色渐浓,厚厚的云层出现在识海中,竟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恢复了几许的萧炎用灵魂之力凝聚成小人盯着上空的古筝,不知其意欲如何。

“可千万别再来一次雅兴之弹了啊。”萧炎的脸色随着云层的晦暗而变得越发灰暗,他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可惜,这世间之事,越是怕什么,偏就越是来什么。

古筝里残魂的眼神透过筝身,有些复杂地看着萧炎那一片依然迷茫不解的神色,眸子间闪过一丝矛盾:“可是,将几十万年的困惑寄望于一个小小年轻斗帝的智慧,真的有希望吗?还是老夫实在是被岁月磨尽了耐心,病急乱求医而已?”

“斗帝之路何其漫长,纵然他如此年轻灵魂之力就能达到此等境界实属难得,但终究还是没有多少人生阅历,又能读懂多少人情世故,看透多少悲欢离合呢?”古筝里的残魂突然仰天自笑,有些歇斯底里,“可笑啊可笑,终于遇到一个激活我灵魂印记的人我就这样思维矛盾,看来老夫还真是老了。”

“罢了,就让老夫糊涂一把,给这还算不错的小家伙一个说服自己接受他解惑的理由吧。”

“不过,只能再给他这一次机会,如果再让老夫失望,哪怕他真是绝世的天才,老夫也不介意辣手折苗。”

古筝里的残魂冷笑间,筝身陡然拔升,在萧炎的仰望中,似一个小黑点隐隐融合在了夜幕云层之中,凄风凉雨的萧索筝声于高空响起,在识海中掀起千尺风浪。

萧炎顿时如遭雷击,“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石柱上,激起一片血雾。

“妈的,真是无妄之灾,听听古筝都能惹上夺命之曲,我这次小命休矣。”

此时的萧炎几乎已经彻底绝望了——之前的风雅之奏自己已经承受不起,何况如今这明显透着主宰之意的冷漠之音呢?

一声清鸣过后,古筝浮在半空,不再奏响,可那肆意扩散的威压却更令人心惊胆战。

“好恐怖的威压,一道残魂就能散发出这么强的气息,这位斗帝生前到底是什么级别?不会是九星的吧?”萧炎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眼前的一切也被流入眼中的血水迷蒙成了鲜红一片。

可越是感受到对方强大,萧炎就越是愤怒。

“孤寂了几十万年,你先是技痒难忍将我当成聆听者,一舒胸中所闷。之后不心存感激也就算了,反而将我当成发泄积怨的对象,一泄千古之恨。”

“我虽不知你恨从何来,但这与我何干?堂堂巅峰斗帝难道就只会迁怒于后人,欺负一个低阶斗帝吗?难道问心殿里都是像你这样只看境界来断定能否回答问题的家伙吗?”

此时的萧炎已经怒不可遏,反正就要死了,哪怕对方的实力是他无法反抗的,他也要质问几句。

听到萧炎居然敢这样质问自己,本打算给萧炎一个机会的残魂怒意又起,“铮”的一声,筝音再震直入云霄,以风卷残云之势在识海上刮起冲天浪涛,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吼道——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比起我那千古之怨,万古之惑,你这点不甘又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声音在识海上空不断回荡,带着一丝丝偏激的味道,隐隐透着苦思不得释惑而心力交瘁的森寒,让萧炎打了一个寒颤。

到底有什么样的心结才会甘愿在这里等待解惑几十万年啊?难道这问心殿三层的问题真的就那么难吗?萧炎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有点后悔自己鲁莽进入第三层了。

如果萧炎此时听到甄妮与药族族长的对话,知道这问心殿第三层只是一旦失败代价将极大,问题难度倒并不一定就比第二层的大——毕竟百人百心结,很难评判孰难孰易——想必会自信很多。

可惜,萧炎不知道这些,踏进第三层一开始便遇到这种情况,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浓浓的阴影。

此刻已没有退路,面对这道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阶的残魂,只能赌一把,看看能不能争取到古筝的回应,萧炎觉得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忍着欲裂的脑痛,抬头问道:“敢问前辈因何事积怨、困惑至此?”

萧炎的问似乎勾起了令古筝里残魂痛苦与困惑不堪的回忆,古筝立时颤抖不已,一股股黑气不断从筝身冒出,声音变得声嘶力竭:“悠悠岁月以来,我在这暗无天日的殿堂中以十万年计地苦苦等候着,却从无一人来解我心头之惑,我如何能无怨?今天,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激活我灵魂印记的人,却是你这样一个修为低微的低阶斗帝,凭什么来替我解惑?”

一连串的发问显然将古筝里残魂那痛苦回忆的闸门越拉越开,古筝黑气更浓,筝身上凭空出现了无数绛红色的血丝,红得触目惊心,里面传出的声音几乎都变了调:“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但是没用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有什么意义呢?徒浪费彼此的时间而已。”

“或者,你还是受死吧。”似乎觉得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古筝里的残魂开始变得不耐烦,古筝白玉般的躯干已经布满了裂缝,看似随时都会崩溃,随后便挟带着雷霆之威压向萧炎,想看看这个低阶斗帝是否真的有可能能替自己解惑还是故意想拖延时间。

如果萧炎意志不够坚定,面露惧色,那么,古筝里的残魂将断然认为萧炎不可能为自己的困惑找到答案,这股雷霆之威就将顺势使萧炎身死道消。

“难怪古筝里残魂的怨气和怒气如此之大,等啊等,等了几十万年,等着有人能替他解惑,可却从来没有人激活过他的灵魂印记;今天自己把他的灵魂印记激活了,他又嫌自己实力太过低下,不相信自己能替他解惑......这......该说自己是幸运呢还是倒霉呢?”萧炎摇头苦笑,面对着如乌云压顶的古筝风轻云淡道,“不试过,你凭什么断定我解不了你的困惑?不给我机会,等于也断了你自己的机会,莫非前辈你还想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再苦等下去?”

当萧炎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古筝的下压之势在萧炎头顶处戛然而停。古筝一停,所有风浪尽息,一切都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萧炎感受着停在自己头顶上方的那一股凉意,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疯子一般的残魂受到什么刺激会再次发狂。

见萧炎通过了自己的考验,古筝里的残魂声音略微变得有些和缓:“死到临头还振振有词,小子你的心性不错。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前辈请说。”萧炎精神一振,就像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丝光明。

“这要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古筝里的残魂陷入了回忆的长河中,语气中带着落寞,“当年老夫天赋并不出众,在斗帝大陆上不过是茫茫沙漠中的一颗沙砾罢了,而且还是最小最不起眼那颗,族中几乎就没什么人愿意和我交往,这让老夫很自卑。”

闻言,萧炎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位站在巅峰的斗帝当年竟然曾如此默默无闻,但他从古筝里残魂的声音不难听出其情绪已开始缓和,只是语气中却满含心酸之意。

“由于老夫天生喜好音律,所以我的兵器不是很常见的刀剑锤刃,而是极为偏门的古筝。当时大家都劝我改换兵器,因为古筝的斗技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摸索。”

“如果我是一个惊才绝艳者,就算再偏门也能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可我在众人眼中本就不出色,使用这样偏门的兵器更是等于将自己埋没在人海之中,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那些人对我更疏远了,我也变得更加孤僻起来,终日与黯然相伴。”

“那前辈你为什么不听从他们意见,改练其它兵器呢?”萧炎忍不住发问。

使用音律方面兵器的斗帝,在斗帝大陆实在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这条路的艰难只怕不比开创一个大宗派轻松。

“换成是你,在爱好与违心踏上别人希望你走的路面前,你会怎么选择?”古筝里的残魂不答反问。

“爱好。”萧炎几乎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答,速度快到连自己都有些诧异,但萧炎从来就不是一个违心的人,他继续说道,“若不能为自己所爱而活,即便有所成就恐怕也有限得很。”

古筝里的残魂望着萧炎的眼神,声音中透出一丝找到同道中人的欣慰:“那不就是了?不过,当年我是痛苦挣扎了很久才坚持了自己的选择,这一点小子你倒比我强。”

萧炎不好意思笑了笑,望着面前的古筝,想着坚持下来终于站在巅峰的这位前辈为此所付出的艰辛和汗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那后来呢?是不是你成为巅峰斗帝后开始迁怒于族人之前对你的冷落,但又顾及族情血脉,无法发泄心中的怨气,所以才很矛盾地纠结于该如何处理以后与族人之间的关系?”萧炎眉尖悄悄一挑,有些同情地猜测道,心想这位前辈性情有些反复无常,极有可能因为这点事想不开。

古筝里的残魂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的确有那么一些。但血脉相连,何况若非他们的轻视,我也不会发奋努力,可以说我的成就背后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等事情而怨气不解呢?”

“那?”萧炎被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思弄得有些脸红,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实在猜不到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位前辈困惑几十万年。

“你要不要先吃点丹药?”没有回答萧炎的问题,古筝里的残魂突兀地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啊?这有意义吗?”萧炎愣了愣,吐了口不断溢出的血沫,苦笑说道,“一会儿回答不了你的问题,结果还不是一样?”

“难道你打算放过我?”但很快萧炎就仿佛想到了什么,眼角急促地抽动着,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追问道。

“你想得美,规矩不能变。”古筝里的残魂波澜不惊,语气很平淡地说道,瞬即泯灭了萧炎的希望,“我只不过看你还算顺眼,怕你坚持不到听完我的故事。吃不吃丹药对你来说有很大的区别,一个是说不定现在就死,一个是迟点再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直到现在,古筝里的残魂也不是很相信萧炎能解他的惑,毕竟,对于他来说,萧炎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而且实力低微,能懂啥?与其说是给萧炎一个机会,不如说是因为寂寞太久太久想找一个聆听者更贴切点,如果萧炎现在就挂了,不知道又要等上多少岁月才能见着一个人影。

萧炎颇为遗憾地甩了一下头,也想明白了这一层意思,翻了翻白眼,随意抓起一把丹药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胡乱吞了下去。

“小子有点本事。”感受着萧炎那快速恢复并趋向平稳的气息,古筝里的残魂略感诧异后继续说了下去。

“就在我觉得人生灰暗无望甚至有了轻生念头的时候,一次外出历练中我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改变我人生,给了我希望但又给了我无尽困惑的人。”

古筝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在极力压制中安静下来。

萧炎知道,故事的重点就要来了,如果不能把握住其中的关键,自己这条小命今天可就真的要彻底搁在这里了,所以赶紧竖起耳朵,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才华横溢,独创出古筝的高级斗技。在老夫看来,若论在音律上的造诣,和曲调方面的斗技,此人当之无愧是斗帝大陆的第一大师,足以笑傲天下。”

谈起此人,古筝里残魂狂热的崇拜之意表露无遗,但萧炎却敏锐地发现,古筝里残魂的言语之中还带有对那位天才前辈浓浓的依恋之意。

“莫不是他有同性之好吧?”萧炎在心里嘀咕着。若真是这样,在这男女观念极为传统的斗帝大陆,还真有可能是一出悲惨的殉情剧。

“难道心结由此而来?”萧炎看着古筝的眼神带着古怪。

古筝里的残魂没有留意到萧炎正在胡思乱想,语气中不无自嘲又带着深深的缅怀继续说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命运曲折之人。他一生坎坷,童年受尽冷落,成年后妻离子亡,也无弟子尽孝。也许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当年的影子吧,他找上了我,说是要授我以艺。”

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应该是找遍整个斗帝大陆就只有你这另类的家伙是使用古筝作武器的吧,不收你为徒还上哪找徒弟去?萧炎在心中腹诽着。

“他带着我离开了药族浪迹天涯,并将一生所学尽心传授于我。因为他是我生命中唯一让我感受到温暖和给予我前途指向的人,尽管没有行拜师大礼,但他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我学得很认真,生怕他对我产生哪怕一丝失望。”

“哦,原来是师生兼同性恋,这个更没有半点好下场了,哪怕实力再高强也顶不住斗帝大陆一人一口唾液的淹没。”萧炎自觉恍然大悟,想着自己穿越到斗气大陆前倒没少看这类连续剧,一会儿安慰起来说不定真能解了对方的困惑,心中倒是轻松了些许。

“你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应该感情很深厚才对,那后面发生了什么能让你困惑几十万年呢?”萧炎深深地喘了几口气,从意淫中醒了过来,想起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寻求突破境界的感悟的,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听这个古筝里的残魂将他们的点点滴滴一一述说,连忙插了句嘴。

萧炎的话仿佛刺痛了古筝里残魂心中最深处的痛,他的语调渐渐变得高亢起来:“虽然我那时很拼命,但是,因天资所限,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让他满意。你要知道,斗气可以用时间去慢慢堆积,然后从量变到质变,可古筝不一样,古筝重的是韵律与灵魂之力的契合,可以说重灵魂而轻斗气,但灵魂之力却不是光靠苦修就能精进的,还要靠领悟,这点你应该清楚。”

萧炎对此自然知道,默默然点了点头。

“每次面对师父那一双掩饰不住失望的眼神,我的心就如千刀万剐般难受。于是我更卖命地去练,几次差点因为斗气和灵魂之力透支过度而死亡。”古筝里的残魂提及起这段残酷的苦修时,语气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似乎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接下去的话就突显激动了,“我想得到的其实很简单,哪怕只是师父的一丝笑容和一丝认可都能让我的心充满幸福。可是,师父始终没对我露出一丝满意之色,更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一句赞赏。”

“我就不明白,就算他对我的资质不满意,但我是他唯一的传人,哪怕是为了鼓励我,施舍一点点认同他怎么都不肯呢?难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最让我无法理解和接受的是,他虽然对我倾囊相授,但却从来不准我叫他师父!”

说到这里,古筝里的残魂情绪更加激动,筝弦急促地震颤,过了半晌他竟声音嘶哑地喊问道:“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既然不想认我为弟子,为什么要将一生所学尽心传授于我?收了我又不肯承认我,当初又何必要收我?何必啊?!”

喊问到最后,他竟无声地抽泣起来,一份浓浓的伤感弥漫了整个识海。

原来事情的缘由是这样!萧炎脸上一片涨红,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太过于龌龊了。他被古筝那份心酸深深感染,轻声问道:“你没问问你师父为什么吗?”

“问了。”古筝里的残魂喃喃说道,“师父说,等我什么时候有叫他师父的资格了再说。”

“那后来呢?”萧炎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继续问了一句。

在萧炎看来,后面肯定发生了什么更让古筝里的残魂受刺激的事情,否则师恩如山,如果仅是这么一件事,决然不会让古筝里的残魂结下了几十万年都无法解开的心结。